白烟氤氲,柳树阴直,暑气正烈,马车于树荫下缓行。青白玉骢汗流浃背,短衫马夫在荫日交替的斑驳碎日间驱车,帏裳下帔坠摇曳,半掩帘帷内,一藕荷华服女子闭目凝神,香肩凝白,胸前肌肤淡粉,团扇扇起微风,碎发贴于脸侧。似无可奈何,她睁眸,恼怒地掷下累手且无用的团扇,汗水津津,体内燥热难耐,若非昨日在爹万般哀求起誓下,她怎能在今日晨曦凉爽之际到南城十里外驿站等候,直到日上三竿也不见来人,她也不至于受这暄气,满腹牢骚。“车夫,快些回府。”江镜月垂目忍气,耐着性子。“小姐,这天快不了,若是在日西出行一个时辰便可到府,可这大晌午马热的实在受不了了,前面五里有一青草地,树密阴凉,青草肥沃,不若小姐在此地歇息半刻,待马喝了水、吃了草、褪了热再上路也不迟。”一旁清瘦女子拾起团扇,弹了弹灰,重新扇起,劝道:“马夫说的是,这天太热了。小姐,要不咱们休息半刻,待天消了热凉爽了些再行。现是正午,歇息久了也能在城闭前归府,不耽搁的。”江镜月不耐,不想多言的任凭他们行事,清菡见小姐如此,掀起帘子对马夫嘱咐了声,马夫应声,驾着马增快了速,风起的吹动帘帷。暖风入厢,柳条映眼,鬓边青丝风动,要是往昔此刻她定在舍内歇息,不必这般狼狈失了耐性。也是她蠢,听从那数年未见、一见便给她气受的父亲的话,她与那未曾谋面的未婚夫婿早便结下了梁子,而今那恶贼使计,早先给她那在京城定居的蠢驴爹放信,那胖子得信必定会嘱咐于她,她倒是难得心软了一次,却竟是上了他的当,在驿站苦等了三个时辰,故意给她下绊子。果然他那贵为昌安公主的娘是个厉害角色,他李肃易又能是什么良善之辈。对此她不仅气,而且是气得要命。她江镜月自当家后何曾受过这般对待,借着她舅父之名,她在这睢阳顺风顺水,向来是她给别人脸色瞧,哪轮得到别人给她使脸色。但自从与那世子扯上关系,她便处处不顺,连着她那生意都不似往年景气。单单论着今日来说,都令她怒火中烧。河堤树木茂密,丰缛繁茂,微风带着些许凉意,吹入车厢冲散了盛夏酷热,车夫松了缰绳卸了鞍具任那马儿吃草去热,既与清菡吆喝了声便寻了个舒服地靠着歇息。清菡取了水与小姐喝,见其久久未有动作,她瞧着小姐模样,知其烦心,便不再多言,自个从竹篮子里拿了个瓷杯,抿嘴饮了大半杯甘水方才解了那热气。“站住你这臭小子!还想跑!看不把你两条腿打断!”忽然一声怒号自东面大道而来,惊动了林下二人,同得也惊动了垂目静心的江镜月。她被那声音惊到,挑起窗帷一角细细向外看去,只瞧见阴林遮掩的官路一角出现了一伙小厮围在路上吵嚷,她狐疑地肃起眉目,转面对清菡言道:“去问问是怎么一回事。”清菡“喏”了声,放下瓷杯下了车厢,那车夫也见热闹起了身,瞧见清菡下来走至身旁对他嘀咕了几句,他忙得应下,大步朝着那伙人走去,只稍稍问了几句便打听清了这缘由。站于林荫处,清菡见车夫方要走,一位珠围翠绕、稍有风韵的徐娘踱步走来,三言两语,便哄着车夫将人带到车前。清菡打量着那女子模样,心里暗骂车夫见色眼开,还未等对方靠近,便将人拦了下来,不多时就不知怎地争吵了起来。“吵什么?”江镜月面带愠色,掀帘道:“让你去问事,怎么跟人吵起架来?”“小姐,”清菡甩开那妇人的手,带着几分恼意到轩旁,道:“那车夫是个蠢驴,明知那妇人是个金钗客还要带她来见您,我不许他们靠近,那车夫不帮着说话便罢了,竟还帮衬着外人!”“丫头岁数不大,嘴倒是毒辣。”那妇人笑着,面上脂粉深匀,“你们既要了解这事情的来龙去脉,没有我冯妈最清楚,此由我来说最为合适,不令我上前,我如何说道啊?”“你是想说清楚这围人之事,还是看这马车矜贵想来溜须拍马骗取钱财,当我不知?适才被你们追赶的男子,我看倒像是个被你们哄骗卖身的可怜人。你要想细说,站在那里一一道来便是,那些阿谀奉承的话还是免了!”清菡斜视着妇人,似是早便猜出她的那些心思,不给一个好脸色看,连着还有那劝架的车夫。
“瞧,都被你说中了。那既要此,我就站在这不过去得了,里面是主子吧,要我从哪里说起?”那妇人面容亲切,见悉数被这小丫头拆穿,也不心慌。正当她捣鼓着腹中话语想看看那小姐是何性子,那帮伙计先一步将那打得昏死、不成人样的男子架来丢在了地上,清菡眯着眼睛瞧着妇人,只朝地上一撇,大片血红荡开了来,她唬了一跳,连退了数步,稳了稳神,捏着袖口,便还要与冯妈大吵一架。“好了。”江镜月欲加心烦,道:“仅是随口一问,你怎么说,便怎么听。”“看吧,还是你家主子懂理。”冯妈歪着头对着清菡说道,清菡板着脸“哼”了声,不去理她。“说罢,到底是什么个事。”江镜月眉目微低,眼尾黛紫雅致端丽,她轻轻转首,看着躺在草茵上的落魄男子身着短衫,身形瘦俏,脸上灰土模糊看不清容貌,长发也被剪去大半,摔在地上也没个反应,半死不活的就能猜出那伙人是下了死手。“也不是什么大事,先前日有牙子到万香楼寻我,要将一男子卖给万香楼做红人儿。我跟那牙子有过几次生意,就带着两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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