司贤将黑羽扇挡在嘴边,偷笑着,赞许地看着安和,小声说了句:“真能编!今年金山寺山坳里的百合,可要记得都给我刨了!”郁垒也走过来,拱手请示,“广陵君,那我先去一步?”“你隐了身形,藏到高阁上观望,有发现以五叶莲花印唤我。”青广陵吩咐道。司贤拿着扇子也拱手作别,拉着安和就走,“我们两个去遛个弯,然后去挖百合啦!”药庐里只剩下两人,白若月看着青广陵,不知他们两个怎么就留下了,跃跃欲试道:“我们不走么?”“等等。”青广陵望着眼前的姑娘,额间红色桂花花钿衬得她肌映流霞,娇丽尤绝,柳眉杏眼间自带一股柔媚之姿,这一身远比她从前装扮艳丽得多,银白色披帛搭在臂上,如披银河。整个人如月光下偶入凡间的洛神,美得太过耀眼。他抬指在她披帛上一划,灵力即刻变幻出一个薄如蝉翼的银色面纱。白若月仰头看他,还不太明白这是何物时,青广陵不动声色地将面纱蒙在了白若月脸上。白若月才反应过来,是要将她的脸遮住,“是不好看么?”她只有这一个想法。这个妆面是她自己猜想的几百年前的李檀儿模样,也许并不是当世的风格。“很美。”青广陵想。所以才不许旁人瞧了去,却道:“遮住脸,才可以装李檀儿,狼妖定是会记得她的长相。”公子的指尖绕着面纱的尾端丝线,于姑娘的发髻上打了个千丝结。“哦……”白若月能感觉到青广陵整个人朝着自己拥来,好似两人之间从未这般亲近过。不对,他们……曾中了情蛊,彼此拥吻过的……“你怎么……”青广陵发现,白若月的脸忽就红了,眼尾和耳根都是红的,仿佛那眼睛里即刻便能红得滴出泪来。“怎么?”白若月眼中闪过一丝慌乱。月光下初夏晚风照拂,吹乱了姑娘额前的发丝。青广陵情不自禁地抬指拂去乱在明眸皓月上的青丝,“有风。”“有么?”明明有的,可白若月不知道自己应该接什么话,风已经将她心里吹成一堆乱麻。“有,吹进去了。”青广陵道,吹进他心里去了。“那……那我们赶紧走吧……”白若月朝着身侧迈了一步。不过没有离开,因为手腕隔着衣料被青广陵捉住。她觉得自己那颗蛇心,已经变成了一只小兔子,噗通噗通地要跳出喉咙来。青广陵左手捉着白若月手腕,右手五指转动,掌风轻摇,旋即飞出一个五叶莲花印来。银色的莲花印轻飘飘落在姑娘的虎口处,没有消亡,而是成为一个浅色的印记。
“这个我有的。”她可以通过这个找到青广陵,前提是唤三声他的名字。“不一样。”青广陵放下她的手,说道:“这个印在,你永远都不会受伤。”“什么意思?”白若月没明白。“没什么。”这个印在,只要白若月受到一丁点儿伤害,疼和伤都会应在他身上,青广陵没告诉她,却说:“总归是保护你的。”端午夜月高悬,彩云追着如钩新月,是个晴夜。临安城里坊道之间格外热闹,各色灯笼高高挂起,映得夜里的街上恍如白昼。街边有卖百索、艾花、银样鼓儿、花花巧画扇、香糖果子的,还有卖挂着桃子的树枝子、柳条、佛莲,千奇百怪的、别出心裁的玩意儿,应有尽有。[1]白若月走在前面,给青广陵带路,“过了这座桥,那头就是最热闹的夜市,我带你去玩,可有意思了。”小姑娘蹦蹦跳跳,发髻上的水粉发带随风飘起,腰间金花片泠泠作响,她身后的公子,高大又沉稳,慢慢地跟着她。夜市喧嚣,人流拥挤,他们彼此眼中只有对方,确是无比恬淡安逸的。一处摊位前,那看铺的老者问白若月:“小娘子,要玩射粉团么?十个铜板一局!射中那粉团者,可得一盒子樊楼的十六样点心!”原来这是一种博戏,赢了的人可以获得的彩头就是一盒点心。白若月从钱袋里摸了十个铜板,放到老者的桌前,“老人家,我要来一局。”老者拿着一个竹竿,将铜板都拨到桌子边上的一个皮兜子里。不远处的四方桌上,摆着一个天青的圆盘,里面用染色的糯米团子堆积了一座如山状的粉团,青广陵目测了一下距离,若是使弓箭,应该很容易射中。老者转身从身后取了一把弓,那弓不过半臂长,小的可怜,又转身从箭囊里取出来十支箭,那箭勉强只比手掌宽些,递给白若月,“祝小娘子一举中的,得了点心食盒与公子游船东河之上。”“这……”这么小的弓箭,射中才怪。青广陵话到嘴边,“那我也祝若月成功。”白若月笑了,拉满弓,射了第一支,“重点不在能不能拿那个彩头,重点是射箭的乐趣。”总归她是守株待兔等待狼妖的那个,她主要负责招摇过市便可。青广陵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,他此番站在这里,就是同她来感受人间烟火的。他瞧着白若月射了一支,射空了,又射了一支,只碰到了桌子……七支箭已落地,只剩下三支,她一点也不焦躁,嘴角带着笑,仿佛没射中是一件多么有趣的事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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