京……陈正伦深吸一口气。“此事我必要找人替我周旋,决不能让孟月池之事在繁京闹大。”抬头看着屋檐下的莲花悬鱼,陈正伦突然想到了一人。“梅舸,她与那些女旧臣们颇有旧怨,定不想见薛重岁的徒弟在繁京扬名。”主意打定,他立刻提笔写信,又让人备上了一份重礼,不顾年关将至,他让家仆立刻启程,将东西和书信送去繁京的吏部侍郎府上。看着家仆离开,陈正伦摸了一把自己的胡须,突然看见一个白点儿落在了地上。是雪。南方的雪和北方是不同的。朔州城里,一片雪花有半个巴掌大,落在屋檐上轻飘飘的,却瞬间就染白了一大块儿。不过是低头写了一封报平安的信,再抬起头,天地间就已经是一片素白。隔着窗子看了一会儿,妇人叹了口气,搓了搓自己的手。“幸好没在剑州久留,不然被这样的大雪阻在墨山上,姑娘的身子未必撑得住啊。”说完,她在心里默算了下时辰,又在炉中加了几块炭。隐隐听到门响,妇人连忙披上一件斗篷跑了出去,打开门,进门的两人身上都被雪给盖满了,仿佛一壮一瘦两个会动的雪人似的。“琴嬷嬷,我自己背回来了一条羊腿!”瘦雪人儿提着东西径直往耳房去了。朔北天冷风干,将吃的放在一个不见阳的空房里,也坏不了。琴嬷嬷要从她手里把东西争过来,“瘦雪人儿”却很敏捷,避过她,扛着一条羊腿得意洋洋地进了耳房。高壮些的雪人跟在后面,身上一下扛了四颗菘菜,另一只手里还提着一堆的东西。“这雪下得大,人跟人面对面都看不清楚,偏偏姑娘逛得兴起,怎么都不肯回来。”将东西抖落了雪之后堆放好,孟月池摘掉头上的兜帽,残雪都落在了耳房门外。“下雪的时候也不冷,怎么就不能多看看?”“姑娘何止是看看?”刘嬷嬷哼哼两声,看了自家姑娘一眼,想要告状的话可是足足藏了一肚子呢。琴嬷嬷低头抿嘴笑了笑,叮嘱刘嬷嬷去将外头的车马也拉回来,天这么冷,怕是得给马煮些热的黑豆水。回了正房脱下斗篷,看着琴嬷嬷把自己穿过的靴子提到了炉边又擦又烤,孟月池捧着一杯热茶长叹了一声,歪在了榻上。“从前看书本只知风雪大,真入风雪,方知书本小。”琴嬷嬷抬头看自家姑娘:“姑娘喜欢风雪,就要风雪里走一道,那姑娘还喜欢月亮、喜欢星星,怕不是也得上天上去?”孟月池想了想,笑着说:“要是有朝一日能见了仙女,送我上天,那我也乐意。”琴嬷嬷只能摇头。她家姑娘自打从庐陵出来,真是一日比一日活泼了,一路上,她们在泯州见了夫人,在剑州见了老大人,又在灵州见了大人,到了朔州已经是隆冬时节。幸好这里是薛山长的根基所在,早把她们的落脚之处安排得妥妥当当。“琴嬷嬷,这么大的雪,勇毅学宫的学子们还沐雪长跑,果然跟庐陵那边风气不同。”来到朔州,连行李都还没放下,孟月池就先去看了自己一直挂念的地方——朔北勇毅学宫。勇毅学宫与国子监同级,也被称作是西国子监,可孟月池所见,这勇毅学宫却与天下任何一个书院都不同。有教而无类,男女贫富之一同,在勇毅学宫体现得淋漓尽致。只看着那肃穆的高墙与书香气淡而进取心重的学子们,孟月池越发明白了自己的恩师薛重岁过去这些年到底在做什么。当然,孟月池喜欢勇毅学宫,也不仅仅只是因此处学风刚毅教风无类,更重要的是,在这里,在勇毅学宫,或者说在朔北,她能感觉到旁人视自己为同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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