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大概是有的,我们大人还让人收虾壳贝壳,说是晒干碾碎了明年春天可以喂鸡喂猪。”等仆妇退下,顾淮珅狠狠吸了一口气。“我还以为这孟阎罗只会用诡计杀人,这生财的法子她想了不少呀。”吃一口碗里的肉,他又啃了一口蒸饼,嘟嘟囔囔地说:“冬天还让人种菜,那明年岂不是还得让家家户户都养鸡?”顾淮玱的脸色却有些难看,甚至失了吃饭的胃口。见自己四哥将碗碟推开,顾淮珅抬头看他:“四哥你怎么了?是不是之前路上一直吃的不好,现在难受了?”“孟月池到处敛财……”顾淮玱叹息,“她怎会放过吕家的盐场?”顾淮珅噎住了。顾淮玱当夜便没有睡好,第二天,他在院子里看着顾家为孟月池准备的厚礼,只觉得难受。比起青州,江淮一带盐场更多,产盐更丰,可现在盗匪横行,往中原和中原以北运盐比从前艰难许多,要是能吞下了吕氏的盐场,于顾家是一条极好的财路。现在这财路被个阎罗占了。下午,他往各家送的帖子也有了回应。“顾世兄,您可千万救了我黄家呀!那孟阎罗她非让我们拿出契书才能让我们拿回宅子田地,谁逃难的时候能拿了契书呀!”黄家也是当地豪族,比吕家差些,在饥民□□的时候他们跑了,如今回来,却发现自己从前的宅子田地都已经被人占了。看这找来的黄家人可怜巴巴的,顾淮珅说:“黄世兄你们就算没了契书,那府衙里也该有黄册呀。”听到“黄册”二字,黄策哭了。“两位世兄有所不知,我们那些田地……那些我们原本藏在家里、放在衙门的借据都被烧了呀!”“烧了?”顾淮珅大为吃惊,他看向顾淮玱,顾淮玱叹了一口气:“咱们顾家在黄册上也没多少地。”在黄册上的地是要交税的,天下著姓豪族能过得如此舒服,靠的就是不需要交税赋的隐田和隐户。从前,这些高门依靠手中佃户、护院守着自己的隐田,一场民乱一场兵乱,自然都没了。黄策擦了一把脸上的泪:“我家在黄册上只有五百亩地,从前是十万亩啊……”顾淮珅把头偏向了一边。他要是姓黄,今晚上就在节度使府门前吊死了。来寻顾淮玱的另一家更惨,他家倒是没跑,可江左益来的时候,为了活命,他们把地都献给了江淮左。现在孟月池不仅不把地还给他们,还说他们资助叛军,如今家里男丁都在牢里关着,只剩一个九岁的小孙辈在自己祖母的牵领下来求助。顾淮玱看向那位在抹眼泪的老夫人:“此事,晚辈实在爱莫能助。”老夫人一声哀哭,引得一旁的黄策又哭了起来。“那孟氏女如此行事,不留余地,必为天下所唾弃!”听见老夫人的话,顾淮玱没有吭声。黄家的地、吕家的地,还有这家是高家,他们的地都没空着。现在是冬天,还种满了白菜,萝卜。明年春天就会被种上小麦。若是这些地都被归于孟月池自己之手,他倒也能跟着骂几句,可他来的时候沿途问过,这些地都是官府租给百姓的,第一年租子只要一成。北上之前,他去见过他的六弟,只为了打听下这位孟阎罗平日行事。他六弟与他隔了一房,平时也算亲厚,大概是为了准备春闱,看着神色很是憔悴。“孟……孟节度使是清风明月一般的人物,四哥千万不可被那些荒唐之言所惑。”清风明月。如果她不是对世家豪族也用了这些阎罗手段,顾淮玱觉得自己也能赞她一句清风明月。可惜了。清风不拂玉树,明月难照高台。“七弟,明日咱们去见孟节度使,不要再提吕家的盐场。”“四哥?”“此事回去家里会对父祖解释,咱们此来,就是为了祭拜姻亲。”顾淮珅还想说什么,见自己兄长神色凝重,他就把话憋了回去。
令顾淮玱没想到的是,他不提盐,穿着一身束袖女袍的孟月池却先提起了盐。“顾家的盐要是能走海路到了北海,倒是能省了一路上的兵祸之扰。”顾淮玱抬起头,看向这位大启朝有史以来最年轻的节度使,也是迄今唯一一位女节度使。“孟大人,莫不是在说笑?北海虽然临海,可并无大船可入之港。”“要是你们顾家愿意掏钱,我自可以派人替你们建起此港,也算是钱、工各摊。”女子的语气很是平缓,不疾不徐,仿佛在说什么诗书掌故。有些不合时宜,顾淮玱此时突然想起了自己六弟的憔悴模样。六弟从前想要求娶这位旧日的“庐陵明月”,他是知道的,第一年柳夫人婉拒,第二年孟月池不得科举,顾家又请了人上门说和,可惜那时的柳夫人远去西南,孟月池也出走朔北,此事从此搁置不提。那时父母说起此事,顾淮玱还以为六弟是仰望孟月池的才学,直至此时。这般的女子,难怪能让眼高于顶的顾家六郎数年不忘,为斯憔悴。“孟节度使,让顾家在平卢出钱建港……实不相瞒,我顾家从前从未想过此事。”“现在想也不晚,吕家的盐场已经归平卢节,如今农闲,几千百姓指望着能靠卖盐得钱好过了年,本使自然不会把它再让出去,中原地大人多,若是江淮一带的盐不能运进中原,盐利过高,中原必会再生乱事。你们出钱,也赚钱,平卢出了人,也赚了钱,中原百姓得了盐……皆大欢喜。”孟月池言语简白,但是每个字儿都像是带着刺。顾淮珅想说什么,被自己的四哥摁住了。“孟节度使……”顾淮玱口中有些干渴,他自然明白孟月池的意思,可越是明白,越是心动,他就得越逼着自己冷静,“此事事关重大,孟节度使可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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