柳铉徵:“……”过了一会儿,梅舸将目光转到了柳铉徵的脸上:“男女之争亘古有之,只不过从前是男人压着女人打,打到女人不能哭不能叫,便可做没有,柳大人不会真以为是陛下撤了些男人、封了些女人,才挑起这争端的吧?一稚童和一壮汉互搏,我给稚童多穿件衣服,这争斗便是因我而起?怎么不说那壮汉连一件衣裳都容不得,委实无耻?”“若我只是局外之人,更义正辞严之话,我也说得出口。”柳铉徵与梅舸四目相对,“可我不是。那挨打的稚童,是这世上另一个我,我自然要将她护着,惟愿她安稳长大,不挨打不生病。”梅舸脸上的笑渐渐淡了下去。世人都觉得女旧臣们得宠的时候争强好胜,她却觉得这些女旧臣最让人讨厌的就是她们瞻前顾后。被压抑了数十年的渴望和野心,在这些女人的心里变成了些令人生厌的怯懦。她们向陛下献媚,同世家妥协,对寒门出身的酸儒也笑脸相迎,她们逢迎着男人指缝里漏出来的那点权力还沾沾自喜,她们觉得她们能和男人站在一处已经是胜利。现在,坐在她对面的柳铉徵又在说什么“安稳”。哪来的安稳?世家大宅院里当个能笑能生的摆件儿那自然安稳!“柳中丞,被贬剑南十二年,你都没发现你根本护不住吗?”柳铉徵抬手,从桌上拈起一片桃花的花瓣:“梅大人放心,我知道自己的斤两。可要是让我就为此而见那稚童被打,我是不愿、也不能。”梅舸微微抬起下巴:“好,既然如此,柳中丞,让你去卸去壮汉拳脚,你可愿意。”刹那间,柳铉徵的眼眸中锋芒毕现,她看向自己昔日的政敌:“以何为刀?”梅舸忽然一笑,她这次的笑和之前不同,有些像窗外飞进来的桃花。“刀快磨好了。”她是这般对柳铉徵说的。“柳中丞,利刃出鞘的那一日,你别忘了你今日是如何应了我的。” 姑娘请披黄袍(二十九)“黄土道上枯树下,扶车尽是卖儿娘。”前一年已经是饿殍满地,这一年又是旱火烧天,没了指望的百姓们弃田抛地,离开了家成了流民,朝廷下令禁止百姓抛荒,责令各地赈灾。可这旨意在天灾的面前却像是挥动着木刀木剑的小孩子。不说那等任由世家大族和官吏侵占土地的州府,像许州张乘这样的能吏前一年为了赈灾也已经消耗了府库存粮,又哪能变出更多的粮食?逃荒的人又能逃去哪里呢?南下入江南、西南去泯州,与平卢相近的各州县早就知道平卢百姓的日子过得比他们好,自然首选了平卢。和其他地方一样,平卢各州县对这些流民严阵以待。看着高高的城墙,流民们只能求着、跪着、盼着能得了谁的善心被赏下一碗稀稀的粟米汤来。站在城墙上,戍守此城的副将看着城下的纷乱,脸上并无表情。“府衙那边来信,说赈济的粮食已经备好了。”“不着急。”副将抬手,拦住了要去传话开门的士卒。“刘副将,城中不是定下了一天赈济一顿?”被称作刘副将的女人点了点头:“我知道此事,只是让你稍等,没说不赈济。”传话的女子抿了抿嘴,看着城墙下凄苦可怜的百姓她根本等不下去。“刘副将,咱们早点儿把粮食分了……”
“你看那里。”刘副将突然后退一步,还顺手拉住了义愤填膺的女子。女子愣了下了,顺着刘副将的目光看过去。她看见一个清瘦的男人佝偻着肩膀正在跟一个汉子说话。在她茫然的目光中,那个汉子跟着清瘦的男人走了。走的时候那个清瘦的男人转头看向城墙上,幸好女子之前被副将拽到了后面避过了他的视线。“看懂了吗?”听见刘副将问自己,女子茫然地摇了摇头。“那就再看看,看那边。”刘副将又指了指另一处。那里也是有个汉子似乎跟人说了什么话就要跟人走了,说话的人却不是那个清瘦的汉子,而是一个四十对岁的中年男子。“刘副将,他们到底是……?”“这些流民里大概是混着些想要浑水摸鱼的老鼠。”老鼠还会拉人入伙。“刘副将,怎么办?要是他们趁机作恶,城内外的百姓都要遭殃。”年轻的女子很焦心,她怕这些别有用心之人伤了人,也怕城外数千灾民被牵累。“他们选的人除了高壮汉子之外,还有带着木棍的,缺人也缺刀……”刘副将搭放在城墙上的手指轻轻勾了下。之前的流民,平卢用以工代赈之法安置了不少,此时城下的这些大部分都是闻讯后从各地赶来的。这些人的急迫和渴望更甚于之前的流民,心思也更多。又在城市墙上看了一会儿,刘副将说:“既然粮食已经运来了,就分下去,安排三十人护住粮锅。”“是。”年轻的女子看向身边的将军,眼中多了许多的信赖。刘副将笑了下:“我换衣服下去一趟。”付老三穿梭在流民堆里,看着哀哀可怜期盼着能得了些赈济的流民,他在心里冷嗤。孟阎罗心狠手辣,自己正大光明地卖私盐,却要把他们这些私盐贩子斩尽杀绝,这些逃荒的把她当了救星,分明是耗子求猫。眼看着城门处有异动,付老三就知道这是要送赈济的粥来了。他转头看向一个僻静的角落,那里,一个正抱着孩子的妇人对他轻轻点头。“嘿嘿”付老三有些得意。私下里,他们已经召了上百个汉子,一会儿趁着闹起来,他们冲进城里,就算什么都捞不着也没事儿,只要这守城的人被吓着了,不敢再赈济灾民,他就能把这些人都笼络成他的。没家失地的苦命人儿啊,最该做的就是亡命徒。果然,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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