到那个柳树开始发芽的地方。“柳树都发芽了,还差一天就是九九啦,你是不是明天就能回来了啊……”水苓在河岸边自言自语,手里拿着小柳条,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弄着河水。徐谨礼在水底听见了她的声音,水波荡漾着让他无法看清水苓的脸,但他不敢朝上游,他不敢见她。哪怕他不清楚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样子,只用低头看看浑身布满的青色纹络就能猜到,自己一定会吓到她。他在昨日夜里终于抵达这条河,仅浮出水面一点朝水苓住的地方看了看,通过房子的外观判断她过得好不好,看上去和他离开时一样,随后徐谨礼就安心舒展四肢任由自己沉入水底。在黑洞洞的水中,他慢慢下沉,第一次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。死亡的念头比任何一刻来得强烈,却无法再次咬舌自尽。那是身为人才有的资格。他只有等,等他什么时候在这片漆黑中消失。约定之日来临的时候,水苓直到天黑也没能在那片柳树下等到徐谨礼,而徐谨礼在柳树下的河中亦等到深夜。他上了岸,折了枝柳条,解下系在手上的手帕,和柳条一起不舍地放在女孩的窗台上,悄无声息地回到水中。杨柳东风树,青青夹御河,近来攀折苦,应为别离多。她会懂的,别柳别留,不要再等了。水苓清晨推开窗子的那一刻,看见什么东西掉了下去,她出去一看是自己绣好的手帕和一条柳枝。不敢相信地将它们捡起,又来回翻看那兰花,每一针都是她绣的,不会有错。徐谨礼回来过,然而没来见她,还给了她这柳枝,她懂送柳枝是什么意思。他变心了吗?出去遇见了更喜欢的人了吗?所以不愿意再和她在一起了?水苓咬着下唇,委屈地哭出来,长久的等待苦熬未能流出的泪水,现在一并混着愤懑落下。她扔开那柳枝,含着泪水从怀中拿出那块玉,想将它扔进河里,刚举起手又放下。她舍不得。她抱着那块玉低声痛哭,心中怒骂他的名字:徐谨礼,你混蛋,说话不算数,负心汉!在水底的鬼听见了她的呜咽声,那些断断续续的哽咽传来,似乎比刀剑刺穿他身体来得更痛。徐谨礼超上面游去,离河面约莫一丈,没再上浮一分。水苓哭完,把眼泪抹干净,拿着那块玉:“不要了就算,我拿去卖了,不还给你了!”
越说越难过,回屋去麻利地收拾完东西就出了门,像是要和他一刀两断的样子。嘴上说着要卖玉,水苓又把它揣回了怀里。她到了街上,在熟悉的药铺旁打转,听见茶客闲谈:“唉,不知道那群人占着皇粮干什么吃的,又输了!”“可不是么,之前还接连大捷,结果现在一败涂地。”“听说死了不少人,好像有好几万人死了,被活埋了。”“连能打的都死了,别说手底下的小兵了,那个…那个我之前说过的黑马先锋,叫什么来着?”“徐谨礼。”“哎对,他这样的都死了,别说普通人……”水苓听到这手中的茶碗坠在地上,心跳都在那一刻停止:不可能!他怎么可能会死?肯定是搞错了……不然手帕是谁还给她的?不可能、不可能……她把茶钱和碗钱一起放在桌上,朝那桌茶客走过去,问道:“徐谨礼…他真的死了吗?会不会是搞错了?”“早就传出来的消息,都半个月啦,尸体还被砍断手脚吊在敌营上挂了三天三夜,事实确凿。”“唉……可惜了,是个汉子,听说挂上去之前就咬舌自尽了。”“是啊,可惜了……”水苓听完跑出了茶馆,捂着嘴忍着哭声往家里跑。她不信,那她的手帕和那枝柳条是怎么回事?要她怎么相信?她回去又拿着那手帕看,摸着那株兰草:是的,就是她给的手帕,他没死!就是没死!可是,别人都说他……水苓甩了甩头,一定是搞错了,她要听他亲口说。浑浑噩噩过了大半天,什么都没吃,她就在家里坐着发呆,越想越怕,拿出那块玉:“你不会有事的对不对?喜欢别人就喜欢别人吧……别吓我,我宁愿你好好活着。”临近傍晚,有人敲响了她家的门,是徐谨礼的小厮。将两个盒子和一个包袱给她:“这是我家公子临走前准备好的东西,嘱咐我,要是他回不来了,要交给姑娘。”水苓摇着头不敢接,好像接过那些东西就像是承认他不在了,她抬头问小厮,带着哭腔:“他人呢?真的回不来了吗?”小厮看上去也像是不知道已经哭过多少回的样子,咬牙点了下头:“嗯,圣上派人把诏书送过来,公子他…已经走了半个月了……”两行清泪滑落,水苓跌倒在地,再起不能……当晚,她对着那两个盒子和一个包袱,静坐了很久。在摇曳的烛光下,打开了盒子,一个里面是金钗、首饰,还有一个里面装满了金元宝。她以为自己已经挤不出眼泪来,却还是在看见这些东西时蹙着眉哭个不停,手指颤抖着又去解开包袱,是一套大红的女子嫁衣。他用这种方式告诉她,他不曾失诺,他是真的想娶她。嫁衣上有一个信封,水苓拆开,在烛火旁打开信纸,是徐谨礼的笔迹:“不管嫁给谁,要仔细选个对你好的。有了这些,多少能给你一些底气。苓儿,对不住。”水苓将信纸捂在心口,涕泗横流,伏地失声痛哭:“你要我嫁给谁……除了你我还能嫁给谁……为什么?为什么啊……”一辈子的眼泪似乎都在这一天流完了。水苓等红烛快要燃尽之时,去拿了一把剪刀,剪下一绺头发打成结和那套喜服放在一起。随后选了一套最素净的衣服,梳好发髻,拿了一支他给的金钗戴在头上,手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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