农历十二月廿十,立春。
宜祭祀,入殓;忌安床。
卫炤今日结婚。
高挑身材穿着蓝黑色衬衫,乌色更重些。白色衬衫系着一条黑色的领带。胸口别着一朵花,熟红。很老土的写着新郎。
不可否认,今日的他是好看的。
灯光琉璃,华彩满堂。喜悦适应他的厉色,整个人由戾气铸成。像春天的青草野蛮疯狂生长,长成一张满是欲望野心勃勃的脸。
又狠又毒。
卫炤已经全然是他自己了。
余群抱着余潜的手臂。穿着朦胧一身白纱,头纱在额间盘着花,复古的。素净秀气。
大厅里乌压压都是人,灯很亮。大片白色的纱被明媚的光叠成花,大团大朵,极度梦幻。
人们的目光簇拥他们上绯色红毯,长长的一条,白头偕老那般长。若是走到头,手牵上卫炤,被带上戒指,那么,余群和他便有一生的路可以走了。
卫炤在等着她。那般俊隽高大,像一座巍峨的山,顶天立地万古长青矗立在大地上。
那是她喜欢的人啊。
余群眼里起了雾,升起潮水,海水啪啪拍打,一波又一波,一下又一下。带着狠劲儿。
她觉得自己快要死掉了。心砰砰跳着,又猛又急,急的她发慌。心心念念折磨得她不得安眠的喜欢从未如此之近。
太近了,太虚幻了。
谁都会害怕。害怕这是一场虚无缥缈的春秋大梦,天亮了,人醒了,一切就都消失了。
余群又想起少年的卫炤。
在学校围墙后面腌臜巷子里喂野猫,巷子乌七八糟,黑沉沉的,湿烂烂的,就像蒙上了一层腐朽滤镜。
世界是黑的,而他是蓝的,湛蓝的天空,衬的周围景物都有了少年气。
茫茫刺刺的雨飘在他身上,把他头发都打湿了,刘海贴在额头上。像一柄锋利冷硬的剑,面无表情的做着世界上最温柔的事情。
余潜来弘英开会,让她在二楼办公室等。
下雨了,她去关窗户,然后便望见了卫炤。只一眼至此无药可救。
余群喊他,想知道他名字,暴雨却毫不留情的噼里啪啦砸了下来,眼前一片水汽,她的声音也被砸散在雨水里。
卫炤也就此消失,了无踪迹。像途经的一场镜花水月的梦。
后来她才知道,那天后卫炤便被卫泯山送去国外,一呆就是十几年,日月轮换,当初的桀然少年成了温润青年,气质巨变。
余群第二次见到卫炤实在卫泯山的寿宴上,冬天,着着西装,温温润安坐在角落。她去祝寿,看见他的那一刻都认为自己是产生了幻觉。
现实中人与梦中人重叠。她切切去问候,得到应答心才落地。醒过来的梦里也有卫炤。
那时卫炤二十四,在读研究生,只在寒暑假被允许回国。
余群知道,这是因为卫泯山的老婆不喜欢他,他是卫泯山跟别人生的孩子。更重要的是卫炤的存在会让她时时刻刻想起早死苦命的儿子。
她的儿子如果还活着,怎么能让卫炤姓了卫。
可是世上没有如果。
卫炤有卫老爷子这张免死金牌,谁都动不了他。
余群的眼眸被泪水莹的晶亮,她的腿不断丈量着,距离越来越短了,近了,也快了。卫炤就在前面。
她马上就会成为卫炤的妻子卫太太了。
余潜的声音却在她耳边响起,很轻却又很重的一句话,你真的确定要嫁给他?
余群捏紧了余潜的衣服,没敢转头,也没有回答。
很早之前余潜和她就知道卫炤的底细。余潜是为了整倒卫泯山,余群是为了自己。
卫炤杀过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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