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边安安稳稳躺在医馆的榻上,而镇署已是“热闹非凡”。那批在赌坊门口围观的百姓,又一路跟着衙差们到了镇署门外。另有一批人一听说随虎被抓了,登时有怨报怨,有仇报仇,全都冲进了镇署,要求旧案重审,讨个公道。最气人的是,那一直作为随虎靠山的镇署文吏,都到这种时候了,还到镇长面前替人说情。镇长一拍脑门,只觉得此人大大的糊涂。他避到内堂,指着喧哗阵阵的门外咬牙道:“随虎是犯了众怒!过去他勒索些钱财,寻商贾些麻烦,不过是小打小闹!今日若那客商真的死在白杨镇,你信不信第二日就传遍整个双林县!到时候你我都吃不了兜着走!”文吏其实也不过是随虎的一个远房亲戚,都快出五服了。故而他包庇随虎,与所谓的亲缘全无关系,纯粹是这些年他从随虎那里拿了不少好处,赚了个盆满钵满,为他求情已经成为了习惯性的反应。而今一听镇长的话,冷汗冒了一身。思前想后,他一跺脚,当场跪下道:“是小的糊涂,一切但听镇长做主!”镇长望着镇署衙门的方向,久久无言,好半天才终于长长地吐出一口气。他示意文吏起身,将人唤到身边,低声吩咐,“你且先去教训你那侄子一番,告诉他等到了县衙大堂上,决计不可提与你我二人有关之事,若能做得到,我自会保他一命!到时不过受些牢狱之苦,他皮糙肉厚的,挺挺也就过去了,等出来又是条好汉!”文吏哪敢不应,当即接了命令,忙不迭地去寻随虎。而镇长则站在原地,反复回忆着那“客商”的身形与一双眼睛,总觉得有几分眼熟。待文吏彻底离开后,镇长召来了自己的贴身小厮,细细吩咐一番。当天下午,白杨镇的一行队伍,浩浩荡荡地到了双林县衙。意外的是,一起押解来的不止随虎一人,而且苦主也不止严之默一个。为首的衙差递上镇署文书,言明镇上出了一起伤人要案,而罪犯现需移交县衙审理。待双林县的知县就位,宣布升堂时,县衙外也如白杨镇上一般,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。只因县衙一年到头升堂审案的情况并不太多,而像今日这样,犯人还是从下面镇子上押送来的就更少了。双临县的知县姓庞,算不上什么青天大老爷,但也无功无过,算是个平庸但合格的官。此番镇长未亲至,来了也没他说话的份,且身为镇长也不能擅离职守。因而知县看过文书,听衙差复述了事情经过,就拍了惊堂木,指挥带一干人等进来。莫说严之默这日假扮的是商人,就算他以原本面目出现,只有童生功名,见官还是要跪的。但他面如白纸,一看就是重伤模样,知县看了一眼,就让人搬了把椅子,特许他坐着回话。赌坊的纠纷,证人太多,几乎称得上是众目睽睽之下发生的,随虎没法抵赖。何况还有利鑫赌坊的掌柜呈上的账本,上面记了随虎欠赌坊数百两银子。这案子若非差点闹出人命,就是个最普通的赌徒伤人事件。至于随虎本人,他过去横行街里,一是仰仗拳头,二是仰仗他和镇署里的文吏有些沾亲带故的关系,一年到头去孝敬几次,送点酒水银钱,便没人会管闲事。镇长则是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,只想在任上安生退休的,闭眼收钱,虽不多,但也拿人手短。所以随虎才无法无天,逍遥数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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