想着,也许他是现在想起来后悔了,怕此后私情泄露,她无路可走,反而拿出鱼死网破的精神,以他的名声来讹诈他。到底是侯门公子,也还有点顾忌。不过她不会的,他也不想想看,讹诈来的婚姻,他往后肯放心把钱财交给她么?她保持她一贯的温柔做派,推开他轻声埋怨,“瞧,嘴角又破开了,先消停点不行么?”池镜注视她好一会,忽然笑了,又不依不饶地亲上去,这回极尽耐心和温柔。玉漏渐渐给他亲得没力气,手臂不知不觉地溜到他肩上去攀着。他的手在她身上胡乱抚过,慢慢好像摸进她衣襟里,她脑子里也再来不及去思想什么,浑浑噩噩乱作一团。忽然有一片凉凉的什么贴在她脸上,有点凉醒了她,迷乱中一看,是一片纸屑。又一片贴上来,她推开他低头一瞧,裙上也落着几片,是从窗户吹进来的,他的胳膊正横在窗户外头。她扭头撩开帘子一望,正有风由他那只手中吹去了漫天的碎纸。那是凤翔的信,不知几时给他摸去撕了。玉漏回头看他,他正顽劣地盯着她笑,收进胳膊来捏了下她的腮,“你生气?”她怔了怔,只好摇头,“没有。就是不知道信里写了些什么,我还没看呢。”“还不是那些没用的话,有什么可看的?”池镜笑了笑,身子偏回去,向角落里靠着背,“你想看?”玉漏不知如何作答,只得沉默。池镜又吭地笑了声,“里头就是写着再好听的话也不作数了,反正他下一封信,一定是来兴师问罪的。不如这时不看,免得下回看见那些翻脸无情的话,想着这回这些甜言蜜语,益发伤心。”有时候也不知怎的,他说的话偏能说进她心里去,不过伤心倒不至于。玉漏忽然有几分释然后的轻松,惆怅地微笑起来,“害你们连朋友也做不成了。”池镜深吸一口气,笑道:“其实要算真的,我并没有什么朋友。”他那嘴角又渗出血来了,玉漏看见,拾起绢子替他揩,“少开口吧,一会嘴巴又裂开了。”他把她那只手拂下去,玉漏的眼睛也跟着手放下去,看见他把她的手放在他腿上,他松松地握着,一个虚妄的姿势。她从手上又望到他脸上去,他的脑袋向角落里倚着,脸偏在那里,越笑越有些悲哀的神色,越笑越像在哭似的。
归家给金宝她们看见他脸上的伤,一时都乱忙起来,一个打水给他搽洗,一个急着找干净衣裳给他换,一个乱着使小丫头到处翻治外伤的药。青竹又是气又是叹,“给老太太听见你又在外头打架斗殴,还不知怎么教训你呢。幸而近来她老人家也不问外头的事,只在屋里静养,你趁她在养着,也赶紧把你脸上的伤弄好,免得到时候又问起来。”还有个叫丁香的大丫头,愤愤不平地走来问:“是给谁打的?什么人这样胆肥,连池家的三爷也敢打!还不使人告诉衙门里一声,将那人抓起来治罪!去叫永泉来,他成日跟着三爷出门,是怎么伺候的?”池镜皱起眉头,“吵嚷什么?怕老太太听不见?”金宝也劝,“还问什么?他自家都没所谓,要你们来急?”说着替池镜换了身衣裳,只乜着眼问他,“骨头可打着没有?”都是些皮外伤,池镜只说是在外头吃酒和个酒疯子闹起来,没什么不得了,也不叫请太医,众人也只好罢了。闹过黄昏,到底传到后头燕太太那里,燕太太想着不能不问一声,便叫了池镜过去。池镜还是那些话,燕太太也不论真假,只淡淡地嘱咐,“叫丫头们拿上好的药抹了,好歹在老太太身子好起来之前,你脸上的伤也要好起来,免得给她问。”她老人家一问,少不得又要怪做母亲的不称职。虽然她也不见得是真心疼孙子,可但凡有个教训媳妇的理由,一定是给她紧抓着不放。池镜笑着点头,“母亲放心,不过是点皮外伤,过几日就能好。”燕太太在榻上侧身坐着,轻轻点两回头,就把脸转过去了。炕桌上摆着副骨牌,没听见声音,以为他走了,她翻了一张,在昏昏的灯影里一睐眼,见他还在跟前立着没走,也不知赖些什么?以致她不得不添上耐心多问两句,“近来天气热了,丫头们可想着吩咐厨房熬煮些消暑的汤你吃?”“常吃着的。”燕太太好像是给架着,继而问:“什么汤?”“百合莲子燕窝汤。”燕太太吩咐跟前那媳妇,“叫厨房往里头添点荷叶,跟芦笙的一样,别看荷叶苦,最能消暑热。”那媳妇自出去吩咐,屋子里蓦地空下来,坐着立着两个人,又像没有人似的,静得出奇。池镜看见她那张方脸的下颌角,好像炕桌的棱角,是冷的硬的,毫无女人的柔美,蜡黄的光蒙在她脸上,使那张脸显出种黄土地的沧桑。有时候,她比他父亲还像个四十出头的男人,偏偏又是个女人的骨架,眉眼,姿态,很是古怪。古怪又怎么样,他仍然想从她身上榨取一点母性的慈爱。但她很吝啬,他能逼出她这几句关怀的话,也多半是出于老太太那头的压力。他非常清楚她根本懒得敷衍,不过有什么关系?又不是这一天才发现的。他知道自己下一次到这屋里来,站在她面前,一样还是会俄延,迫使她不得不装模作样地应酬他几句。就像他一样知道,不论玉漏有没有爱他,他也还是会和她缠下去。其实相形之下,玉漏比他们要好一点,起码她有时候令他分不清真假,她总能给他保留一点自欺的余地。趁着有伤,次日便不往史家去了,只打发永泉去史府告假。早上起来就听见素琼的声音,踅出卧房一看,人果然是
百合耽美