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案上朝镜中看,“怎么这半日还没好?摆早饭了。”“就好了。”玉漏回头一瞧,万幸丫头们都出去了,她忙偏着脸戴珥珰。池镜接了那只珍珠耳坠过去,弯着腰帮她戴,眼睛紧盯着她那耳洞,眉头不觉皱起来,端得十分认真。玉漏看着他这样子有点想笑,又想起他昨日傍晚轻描淡写地说那些死人的话,简直判若两人。其实她还不是一样,虽然胆怯,吃过早饭到老太太那院里,趁着毓秀不在的功夫,也还是照他的话做了。落后几日,又真怕毓秀在药里下毒,每次端药都要认真看几遍,又嗅一嗅,自己先拿抿一点点尝一下。这日早上老太太见她那样子,心料她一定也看出什么不对来,便藉故将丫头都撵出去,因问:“你背着我尝那药做什么?”玉漏端着药掉转身向床前行来,眼珠子故意朝四下里转转,一副忙着编谎的样子,“没什么,我尝尝看还烫不烫。”“你这丫头,撒谎都撒得不像。”老太太靠坐在床上,两手收在被子上,歪着嘴巴苍凉地一笑,“是不是那药不对?我前几日就吃出来了,没说是等着看看她们还有没有什么后招。”果然她心里都知道,玉漏陪着笑一笑,“我闻到不对,也没敢和老太太说,一来只怕是我自己多心,二来是怕老太太知道,心里不好受。兴许是煎药的小丫头弄错了药。”
“那丫头我和你姑太太早前就审过了,不是她,是毓秀。”老太太目光尖利地闪一闪,仿佛刀尖在晃了过去,“她们不想我好活。”玉漏走去碧纱橱外看看,暖阁里也没人,便放下帘子走回来,一面装傻,“老太太说的她们是谁?”“还能有谁?”老太太向上撑一撑,冷哼道:“以为我就是老糊涂了,不晓得她们背地里耍的把戏?我虽老,还不至于糊涂至此。前头我那病总不见好,我就疑心是用药不对,可不是如此?如今竟连好药也不给我吃了,我再一时三刻死不了,岂不是愈发等不及,少不得要下毒送我归西!”玉漏忙安慰道:“这是老太太多心。兴许人也是好意,见常吃那药不见好,就——”话音未落,老太太便低低叱了声,“她是太医?她那好意我真是受用不起!盼着我死也不是一日两日了——我气的是毓秀,虽说是丫头,可也算养她一场,又替她主张婚事,这屋里的大事小情,哪样不是交给她?仗着我的势,她比金铃芦笙两个还体面点,还不足,还黑了心肠和大房的人合谋来害我!”玉漏见她垂下来的腮帮子弹动着,便一声不敢吭,低下头去。此刻晨曦照进窗,老太太望着那炕桌上灿灿的光,渐渐喘定了气。她给人背地里咒骂也不是一日两日了,要害她的人也不是今日才生出来,打年轻时就是这样熬过来的,有什么值得大动肝火?气坏了自家,倒不上算。便发狠冷笑一声,“你去将这屋里的人都叫来,我要叫她们都看看吃着锅里望着盆里的好处。”玉漏听她口气不好,只怕要大动干戈,便一步不敢耽误,忙出去在廊下寻到丁柔告诉,“老太太有话要问,快去将这院里的人都叫来。”丁柔观她神色严肃,吓了一跳,“出什么事了?”“快别问了,一会你就知道了,快去把人都叫来,当不当值的都得到!”一时里里外外几十个仆妇都搁下手中差事往正屋里来,进到暖阁一看,只见老太太早换了衣裳精精神神地坐在榻上,哪还有素日的病气,倒是怒目冷睁,面皮紫胀,端得威严肃穆。众人还不知出了什么大事,都是低着脑袋你瞟我我瞟你。独毓秀一看这阵仗,心有所料,唬得手颤,只把手攥在袖中,强撑着向榻前行几步,“老太太把大家都叫来,敢是有什么吩咐?”她疑心声音是在发颤,不得不硬牵动嘴角笑了两下。老太太冷眼钉在她脸上,笑道:“这屋里都是听你的吩咐,连我也凭你吩咐呢,你还来问我?”说着,望着众人一笑,“见我还不死,忽然又来了精神,想必你们心里都有些不自在了?”众人忙都跪下去,朝下一瞧,乌泱泱跪了满屋,却都雅雀不闻,空气皆是恐惧的呼吸,仿佛宫里上朝的情形。为缓和这窒息的一刻,玉漏特地在旁捧了放凉的茶来,轻柔地劝了句,“老太太且先吃杯茶,有话慢慢再说。”老太太看见跪了一地的人,偏要让她们的心多悬一会,便接了茶来呷一口,笑道:“对,慢慢说,横竖我一时半刻又死不了,大家有的是时辰熬,急什么呢?”毓秀登时想到她头先不过是装病,是她忽略了,着了她的道,谁知她是从几时就装起的?恐怕早就疑心她了,所以才起头就连她也瞒着。思来想去,只觉脑袋沉重,愈发低垂下去,一副骨头全靠两手撑在地上。岑寂中不知又溜去几刻,老太太总算皇恩大赦,又开口,“我晓得你们的心,想着我素日待你们太严,都巴望着我早死,我死了,往后跟了别的主子,对你们好宽松些?”众人原就在瑟瑟发抖,老太太的目光挨个睃过去,仿佛拧着把捶着挨个捶过去,背皆往下沉,恨不能将身子贴到地上去。最后望到毓秀身上,忽点名道姓,“毓秀,是不是啊?”毓秀浑身一颤,知道是完了,把头抬起来望她一眼,又忙避下去。“你是不是以为桂太太好?比我待你还好?”毓秀忙磕了个头,“我是老太太的人,自小就服侍老太太,按说还是老太太养大的。您待我恩重如山,我就是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这样想。”“我看你也不用一万个胆子,你只比旁人多长一个胆子就够了。也别说什么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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