郑雄固然该死,但是也有为了利益,或者私心,把罪名扣到无辜者头上,或者明明是有重罪,最后一句话草草了之。”余嘉鸿叹气,“我可不想做这个族长。”“现在就是这样,你现在无可改变,不是吗?”叶应澜说,“你不想去,我倒是希望我爸能去,让他去看看汉奸没个好下场。”余嘉鸿笑:“你可真是个大孝女。”叶应澜送了他下楼。余嘉鸿能跟着他阿公上车,一起出发去郑氏宗祠。老太爷摸着胡子考孙子:“你认为今日郑雄会被如何处置?或者说郑雄如何处置才恰当。”“昨夜我和应澜一起替安顺拒了郑太太回家的要求。郑雄就注定会死了。”余嘉鸿侧头看向他阿公。老太爷的手停顿了一下:“哦?”余嘉鸿把郑家当前的状况分析给阿公听。听他说完,老太爷说:“你倒是全然摸了个清楚。”“我们夫妻还在这件事上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。”余老太爷很满意,他点头:“所以是应澜让郑太太知难而退?”“是。”余嘉鸿说。“应澜很聪明。”余老太爷点头,“不过,没必要打杀。昨日早上郑金根来找我请教这件事该如何处置?我跟他说如今国内血流成河。这种与日本人勾结的汉奸,一定要好好宣扬,让人看到汉奸的下场。我们这种在异邦的,要带领家族延续下去,自己一定要行得正,染指那一点点的好处,以后如何能约束族人?”“是这样?”“对,他不杀郑雄,只要闹得够大,以汉奸名义驱逐出家族,郑雄也完了。”余老太爷说,“昨日我与应澜的爷爷喝茶,他很担心你岳父。我让他带着你岳父来看看咱们闽粤宗族是如何处置汉奸的。”余嘉鸿忍不住笑出声。老太爷不解:“怎么了?”“应澜还在跟我说,她想让她爸来开开眼界。”余嘉鸿借着机会说,“应澜昨夜不是让郑家大太太知难而退了吗?她就想把这一招用在她爸身上,她想让他爸代表叶家去捐赠。我给她出主意……”余老太爷大笑:“你们俩可真是好女儿好女婿。”“这也是孝敬亲长吗?”余嘉鸿说道。郑家祠堂前人山人海,好在郑家的族人看见他们家的车子,为他们开了道。余家的车子停在了郑家祠堂边上的空地上,并排的还有三辆小车。余嘉鸿跟着阿公下车,郑家族长的长子迎了过来,带着他们到了祠堂门口。祠堂里供奉祖先的香火在门口都能闻到,一切都在准备中。泉州同乡会的几位老板过来跟余家祖孙拱手,正在寒暄中,余老太爷见叶老太爷带着叶永昌和叶应章父子下了车。“亲家来了,我去迎一下,失陪!”余老太爷跟几位老板说。余嘉鸿跟着阿公去迎叶老太爷祖孙,他见他岳父比自己还不情愿过来。余老太爷今日是同乡长者,他坐在郑家的贵宾位上。郑家的族长和族老坐在居中和上位,族中兄弟子侄两边分列,郑家在南洋扎根很多年,家族子侄众多两边列了三层。余老太爷作为泉州同乡中德高望重的长者,他给叶家祖孙安排了一个不太显眼却绝对能看清楚的好位子,余嘉鸿自然要陪自家岳父。他跟两位长辈闲聊:“我和应澜本就想回来找爷爷和爸商讨一下抗战公债认购。”认购公债这个事,叶老太爷早就知道,叶家肯定要踊跃认购,不知道孙女婿这么说是什么意思?余嘉鸿看着角落里记者拿着照相机,说:“我们想,山口夏子大庭广众说出那等言论,爸爸立刻与她断绝关系,足见爸爸深明大义,想来爸爸愿意为认购公债做出表率,代表叶家认购公债,我们翁婿两人一起烧债券,向大家表明我们两家人支持国内抵抗到底的决心。”叶永昌听女婿说这种话,心口像是塞了一团不知道什么东西。他脸一寒:“这种丢人现眼的事,你愿意去做,就自己去做,别拉上我。”叶老太爷厉眼扫到儿子脸上:“这叫丢人现眼?”“爷爷,爸不愿意去,我跟姐夫一起去。”叶应章说道,反正只要跟他爸对着干,爷爷一定会高兴。叶永昌一边是自己的长子,一边是自己的长女婿,两个真是一个比一个有孝心。叶老太爷老神在在,以前管不了儿子,现在让孙子替他管。祠堂鼓敲响,郑家族长祭祖,外姓人肃立,郑家人在前面磕头。郑氏族人祭拜了祖宗,把五花大绑的郑雄推了出来,跪在了当中。郑家族长声泪俱下,以羞愧之言,跟祖宗说了郑雄的所作所为。年份和数字比报纸上的详细,这一桩一件也是不怕家丑外扬了。把郑雄的罪行控诉完了,郑家族长问郑雄:“你可有话说?”郑雄再次看向两边,没有在人群里见到郑安顺,也没有看到他的二儿子郑安隆。昨晚,他老婆没来祠堂找他,他就知道凶多吉少。没想到今天一个人都没见到。拼最后一线生机,他仰头看郑家族长:“我自知今日是逃不过一死了,大伯想要我的家财就直说。我身在南洋,做的是正经生意,也没犯法。就算和日本人做生意了又怎么样?”郑家族长低头看他:“畜生,你以为我会稀罕你那些沾了同胞鲜血的脏钱?你以为我舍得让自己孙子过继给你这么一个汉奸,从此背负汉奸后代的名声?”余嘉鸿听见这话,往他阿公那里看去,只见他阿公带着淡笑看着地上跪着的郑雄。
百合耽美