很明显吗?叶槭流以问作答。
理查德笑起来。说实在的,并不十分明显,但不难看出你有所改变。你在为什么而发愁呢,我的朋友?
舒缓的音乐在空气里流淌。叶槭流放下酒杯,抬起手捂住小半张脸。这其实并不是一件难以启齿的事情,他也清楚理查德不是那种以性取向取人的人,但他就是羞耻!至今为止,还没有别人知道他和局长老爹正在交往呢,连布莱克他们都不知道。他斟酌了许久,最后扯出了那个万能的又显然是欲盖弥彰的理由:我有一个朋友。
理查德宽容地看着他,似乎并不在意他的这点隐瞒。
……他最近交了一个男朋友。
理查德看上去有些惊讶,但也仅限于此,没有更多了,反而温声催促道:然后呢?
叶槭流因他的态度大受鼓舞,便接着往下说:他的男朋友送给他一件礼物,但他不知道怎么回礼。他来问我,但我也没有这种经验,于是我们两个现在都在发愁。
唔。理查德思索了一会,问,他的男友送了他什么礼物?
这实在是很善解人意的朋友了,叶槭流被安抚下来,指腹摩挲着酒杯,说:是一枚耳夹。
一枚?
单边耳夹。叶槭流说,宝石的颜色是他男友的瞳色,我查了一下,是叫金属灰色尖晶石。并不是非常的贵,所以送同价位的回礼也不难。
看来你已经有想法了。理查德说。
他垂下眼睛,静静注视着杯中重新荡起波纹的酒液。
我……我不确定那是否合适。他似乎已经忘记了方才那随口扯来的谎话,说,我们只交往了两个星期,我不确定这是否太过突兀,但我是真心想给他送那样的礼物……他会觉得被冒犯到吗?我之前真的从未想过自己会喜欢上什么人,我之前还以为自己是无性恋呢……他会喜欢吗?他会不喜欢吗?还是我只是在庸人自扰?
他的肩膀被轻轻拍了一下。叶槭流抬起头,看见理查德脸上略微担忧的神色。
我的朋友,或许你不必如此不安。理查德轻声说,你确信他也喜欢你,是吗?
叶槭流点点头。
那你又怎么知道,他在为你选礼物的时候,没有这样纠结过呢?
……他会吗?
这就得问你自己啦。理查德笑道,但我有些好奇,你是想送他什么呢?
想送他什么呢?
他暮紫色的眼瞳中映着光亮。
5
索尔回到他在柏林的家中。
他将衣袖挽起,扫去家具上的浮灰,将沙发上的衣服丢进脏衣篓,扔掉冰箱里腐坏的食材。这间公寓从前有这么空荡吗?他从前也是一个人住在这里,他有这样迷茫过吗?也许区别只是他如今真的只是一个人了,再无人陪伴在他的身边,他的左手不会握住他的右手,不会与他一起苦恼,不会做出让他不认同的决定。索尔单膝跪在床头柜前,拉开最下层的抽屉。滑轮转动,在黑暗中封藏了半年的小小物事终于出现在光下。
他又安静得像一座雕塑了。微风拂起窗帘,柔和的金色光点映照在他的身上。他拿出那个小小的酒红色盒子,从衣袋里摸出另一个来。短暂的交错后,深蓝色的盒子躺进了抽屉深处,酒红色的绒布盒子被打开。
黑色的衬布上躺着一枚样式朴素的银戒。如果不是戒圈上小小的暮紫色宝石,他几乎以为这是一枚素戒了。
他挑选了很久。叶槭流的友人,那位剧院经理站在马德兰的面前,轻声说,他一直很纠结,纠结这会不会太过突兀,会不会冒犯到您,您会不会喜欢这件礼物。我们给了他一些建议,但他最终还是选择了……这个。
黑狗呜呜叫着,在理查德脚边打转。理查德弯下腰,拍了拍牠的脑袋。
马德兰轻轻扣好盒盖,向理查德道了谢。
之后这枚戒指被他封存在床头柜的最底层,连同他这百余年间的唯一一次心动一起。
但我现在又打开它了。索尔想。
他想起费雯丽的话。
怀特先生很犹豫,他好像不知道要不要这样做,但他又想把它给您。歌唱家回忆着银发绅士那时的神色,慢慢地说,他很爱惜它。他说如果一个月内没有联系我的话,我就把它给您,或者给柏林裁决局的索尔·马德兰——
给我就可以了。索尔说。
费雯丽点了点头。怀特先生说我只要把它给出去就可以了,但我想多说一些,对不起。
是吗?是这样吗?但是为什么?他没有找到叶槭流的遗物,他什么也没找到,但为什么怀特却能拿到这个微不足道的、毫无意义的、极其普通的耳夹?他难道只是为了在最后借叶槭流的死来刺激他吗?怀特是有些疯病,但他不会屑于拿这种事取乐,那么这是为了什么?或者他只是偶然的发了善心?但他又如何知道那段过往呢?
那些先前不愿追究的疑点再度充斥了索尔的脑海。那被神降的人当真是卡特·拉斯维加斯吗?那人最后望过来的、恍然后又明悟的眼神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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