烟雨朦胧,孙嬷嬷持伞下台阶,将柳湘盈从马车中迎出来,董娘子已经准备好热食,只等人回去。柳湘盈先去找了娄氏,主仆二人站在廊下等候,绪兰脸色发白,不知是风雨还是什么,整个人瑟瑟发抖。雨丝很细却吹得急,像一根根细小的针扎在人身上,柳湘盈忽然道:“银环和徐明自小长大,我还为听过你有没有什么处得好的玩伴。”绪兰想了想,说:“有的,在柳府大爷的贴身小厮是我同乡,偶尔能多说上几句。”“那就好。”绪兰怔怔,脑海中有什么划过,还未来得及抓住,就见孙嬷嬷往这边走来。柳湘盈道:“柳家不错,那你也算有个去处。”绪兰一急,连连摇头,柳湘盈回头看了她一眼,绪兰脸颊胀红,眼睛红红。柳湘盈将身上的披风留给她,把绪兰整个人包裹住。“春日也有寒凉的时候,再好好想想吧。”柳湘盈微微一笑,声音温和,“还有别急着拒绝,日后兴许没机会了。”柳湘盈跟着孙嬷嬷进屋,娄氏握着她的双手上下打量,十分心疼,“怎么瘦了这么多,看得人心疼,孙嬷嬷带去的药可用了,曾大夫都看过,说是效用极好的。”“娘放心,柳家的大夫看过了,已经好了不少,瘦了点也不算什么。”柳湘盈在娄氏脚边的小杌子坐下,将外面铺子的情况一一道来,条理清晰,有理有据,也将事物处理得恰到好处。娄氏十分满意,感叹道:“远宵早该让你管管这些,他总心疼怕你处理不来,在我这儿推诿了好多次,现在看倒是晚了。”柳湘盈心中平静,一双眼十分赤诚,“现在也不晚,能好好帮帮母亲算我和远宵两人的孝心,娘才亏了呢。”娄氏被逗得身心舒畅,连孙嬷嬷也忍不住展演,对柳湘盈侧目而视,心中感慨。“叫你多带两个人否则也不至于受到惊吓,下次可得警醒些。”娄氏问,“西山可去了,可有什么异样?”孙嬷嬷笑容微淡,耳边柳湘盈声音依旧,“去时下了大雨,就见了主家一面,回来竟险些碰上流寇。”“不过媳妇问了,是些难寻的瓜果,到了季节便能采摘,培育了两三年。远宵的孝心娘是知道的,年罢了,他花的心思只多不少。”娄氏心中酸涩又惆怅,对柳湘盈的话深信不疑,婆媳俩又说了会儿,待娄氏累了柳湘盈才离开。孙嬷嬷送柳湘盈到门口,瞧着她眼下淡淡青影,“四太太也快回去休息吧,老奴瞅着也心疼。”“还未谢过孙嬷嬷送药之恩,可惜病中难见。”柳湘盈心怀歉意,“害得嬷嬷差事没做好,真是担待不起。”孙嬷嬷沉吟片刻,道:“主子没怪罪就是办得不错,老奴年纪大了,就想府里太太平平的,谢三爷、您、老夫人都舒坦了,老奴的心也就放下了。”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,柳湘盈笑笑,孙嬷嬷做事滴水不漏,轮不到她cao心。回到院中董娘子果然在了,她招呼人坐下,董娘子问:“绪兰呢,怎么不见她?”
柳湘盈倒了热茶,“这丫头伺候我这么些天也累了,让她下去好好休息一天。”“太太心善。”“这是有事儿求你。”柳湘盈替董娘子煮茶,“宝哥儿生辰快到了,届时会有不少大爷、三爷的同僚同窗来,三爷那里要请您出手了。”董娘子了然。她本是扬州人,柳家找到她一是为了她的药膳,二则是这谢府四太太拜托,家中也有位喜扬州菜色的人。谢三爷当年离家之后,独自赴南求学,拜在大儒晏世儒门下,同窗众多,不少都已经入朝为官。董娘子叹道:“真是想不到,晏学士的弟子还有能入大理寺的,真真儿是——”董娘子陡然停住,轻轻觑了眼对面,就柳湘盈神色坦然,未有探究或者催促之色,心中稍定。“四太太或许不知,晏学士的才学当世绝顶,可在扬州啊,更为出名的是他迂腐死板的名声,教出来的弟子多是酸儒,一句句之乎者也的,听得人心烦。”“可为官者也不知凡几,可见传闻有所偏差,并不都是迂腐。”“那也亏了他教学有方。”董娘子轻叹,将一件事娓娓道来。原来上任扬州知府贪墨白银数百万两,一朝事发却毫发无损地回来了。扬州商行震怒,知府压榨他们数年,若这都不能定罪,等人反应过来还不得将他们连肉带骨头炖汤喝。这时有晏学士的学生站出来,说是有办法让知府付诸。不知说了什么,第二日商行老板集体向知府示好,金银财宝通通奉上,将知府喂得飘飘然,第二年在上京述职的路上却忽然暴毙。凶手还未查出来,却查出来他为官十载,除了贪墨还罔顾法度,卖官鬻爵,为京官敛财,桩桩件件,满门抄斩。可那学子,有人说被晏学士罚了禁足,也有人说其实是好几人谋划,被罚在雨雪中罚跪受打,总之惩处不轻。董娘子唏嘘道:“太太说的也有几分道理。说是酸儒,是青楼雅苑的姑娘们不待见,晏学士有持教极严,学子不能破清规法纪,许是逼得狠了,多出来的一两分疯劲儿和憋屈劲儿到官场上,反而正好。”“不愧是当世大儒,那几名学子也有血腥,连老天爷都是站在他们这边的。”柳湘盈忽然羞涩地笑笑,“我未曾读过几本书,又不好让家里人笑话。”她看向董娘子,目光明亮,“若届时有缘得见,董娘子可否为我引见,不求得先生青睐,能有个眼缘也不错。”一番话有理有据,董娘子越发喜欢这位四太太了,说话间也少了几分顾及,说了不少扬州时的事儿。柳湘盈也是现在才晓得,天外有天,京畿之外逍遥地许多,非脚步能丈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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