柳珩之不死心地抬步走入广场之中,遍地墨蝶被他的脚步惊动,振翅起飞,呼啦啦地朝四面散开,再次露出地面恐怖的残肢血肉。蝴蝶散开,被遮掩的天光终于重新照进来,沈丹熹垂头坐在地上,因袖中药香,她意识渐渐清醒过来,瞳孔中逐渐恢复神采。睁眼便看到柳珩之以一种脚朝上头朝下,整个倒转着的模样,走到她身前一点位置,随后蹲下身来,脸色极为难看地低头朝她看来。准确的说,他应该并未看见她。沈丹熹整个身体都被禁锢在原地,一动不能动,她试着抬眸四处看了看,发现自己正身处在一个神庙广场上。广场正中有一个方鼎香炉,越过香炉能看到正前方有一座恢弘的神殿。这里的结构布局,和柳珩之所在的那一方结构布局一模一样,就宛如投影倒置。“镜面法阵。”沈丹熹心忖,天光是从柳珩之所在的那一面照过来的,由此看来他所在的地方才是真实的神庙,而自己所在的,是镜面法阵的投影内。柳珩之显然看不到镜面内的情况,但他在镜面之外的举动,却被人悉数看入眼中。沈丹熹听到一个妩媚的声音从前方神殿中传出来,呢喃道:“哦,原来还有一个漏网之鱼,一个小小的金丹修士竟然能不受吾的魂引香所缚。”魂引香?沈丹熹蓦地想到了那个弥漫着线香气息的堂屋。她那天其实并未真的吃下那个妇人为她热的剩菜剩饭,和白拂音去附近村寨查探时,她们都很谨慎地避免了入口的东西。可这些村子里,家家户户都供奉着山魈娘娘,即便是在路上行走,也偶尔会有一丝一缕的线香气息飘入鼻息间。原来,从他们入村之初,就已然着了道,而他们却浑然不觉。旋即,便有另一个声音回答她道:“此人是乘风门弟子,乘风门主修丹道,门下弟子从小便浸泡药浴,他手中又持有天心莲汁所图画的折扇,所以不易被香蛊之类迷惑心智。”这个声音,是白拂音!沈丹熹暗自蹙眉,又听那想必是山魈娘娘的声音说道:“吾可不喜药味,外面之人,便赏赐你们了。”她话音一落,沈丹熹只觉得四周似有无数黑影攒动,从神庙内倾巢而出,没入脚下地面。镜面法阵另一侧,立时冒出一道道黑影,黑影转而凝聚成型,化为一只只模样狰狞的妖魔,张开血盆之口垂涎欲滴地朝着柳珩之扑去。柳珩之将手中折扇舞出了残影,扇中飞出密如雨点的竹叶,竹叶边缘淬着丹毒,簌簌射向围攻而来的妖魔。有妖魔被竹叶刺中,当即便浑身抽搐,倒地化为一滩脓水。但这神庙内的妖魔似无穷无尽,源源不断地穿透镜面法阵,围攻向柳珩之,沈丹熹很快便看不到他的身影了。这样一座山间神庙中,竟然豢养了这么多的妖魔。柳珩之离开阵心,那一面的景象消失,只有天光还不受影响,能够隐隐透过来。沈丹熹又听那山魈娘娘说道:“白家的小丫头,你想好了么,要带谁走?吾可没那么多耐心陪你虚耗。”白拂音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,才道:“沈丹熹。”沈丹熹还没有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,便听山魈娘娘跟着唤了一声,“沈丹熹。”被念中名字的瞬间,沈丹熹眉心印记一热,不由自主地站起身来,她余光扫向自己四肢,隐约看见一屡屡若有似无的稀薄烟气,捆束在她的身躯上。沈丹熹便被这些烟气牵引着,如同被丝线操纵的木偶,身不由己地走入神殿。走入神殿的那一刻,沈丹熹立即放空眼神,假装自己并未清醒过来。她的目光虚虚地扫过两侧,看到此一行前来惊鹊岭的同伴都在殿中,白拂音和殷无觅一左一右站在神龛前,已恢复了本来面貌。包括康缘师叔在内,所有人都被眉心印记禁锢着,神情呆滞,一动不动地站在两旁。连化神期的康缘师叔都毫无反抗之力,可见这山魈娘娘修为深厚,并不是他们能够对付得了的。难怪以前那些修士进了惊鹊岭后,便都杳无音讯了。沈丹熹心中思绪百转,面容呆滞,被烟气强硬地押解至山魈娘娘面前,她虚散的瞳孔中映照出一张端丽秀美的脸庞,眉细而长,桃花眼型,垂眼看来时,神情温柔而慈悲,气息干净纯粹,当真有几分怜悯苍生的神相。“你考虑了这么久,竟然是想带她走?”山魈托起沈丹熹的脸,饶有兴致地打量,说道,“吾以为你会毫不犹豫地选择你的表哥,你不是心悦他么?为何不选他,反而选了这个处处与你作对的情敌?”白拂音抿唇,并未直接回答她的疑问,“你说过,我可以随意选择一人带走。”山魈放开托住沈丹熹下颌的手,身姿轻盈地重新倚靠回神龛上,“吾的确这样说过。”她勾动指尖,捆束在沈丹熹身躯上的烟气逐渐松动,眉心的祭品印记也缓慢变浅。山魈道:“吾当年落难,被一位行商的白家人所救,吾欠白家一个人情,今次便算是还清了这个人情,吾不杀你二人,你带她走吧。”在身体恢复自由的白拂音被逼得连连后退, 虽然心里气得要死,可也不得不承认她的怀疑不无道理,毕竟她们之间的关系的确称不上友好,若是有一天, 沈丹熹忽然这般救她, 她也会怀疑她居心叵测。
白拂音一边躲避她变幻不定的术法, 一边思索说服她的理由,气急败坏道:“你以为是我想救你么?要不是表哥一再恳求,我才不会选你!”沈丹熹听她此言, 手上的攻势果然缓下几分。白拂音气笑了, 她宁愿相信殷无觅会舍命换她活, 也不愿相信,她会主动选择救她。她心中气归气,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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