虽然世人都知道兖州已经事实上成了平卢节的地盘儿,但是过了岱山之后的所见,还是跟兖州大有不同。看着宽阔的官道和来往的盐车、粮车,许十二郎也不敢纵马狂奔,只跟在顾淮珅的后面。“顾七哥,除了从江南运来的盐,孟阎罗自家盐场的生意做的可真不小啊,咱们一路走了一个时辰,光盐车就见了一百多辆。”顾淮珅没有说话。当年他和自己四哥来平卢的时候,这地界虽然到处都种了粮食,到底是经过了战火荼毒之地,连树看着都凄凉,如今,到处生机勃勃,跟他去过的其他地方都不一样。提前派人入城探了路,顾淮珅一行人没有入住官舍,而是停在了一家三层的客栈门前。“我还真以为青州是穷乡僻壤呢,这客栈看着跟淅川的比也不差什么。”许十二郎四下看看,有些勉强地表示了满意。顾淮珅看着他,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四哥。当年他们来平卢的时候,四哥总是用看傻子似的的目光看他,大概正如他现在看这许家的十二郎。许十二郎许奉平仰着头在客栈里溜达完了,问客栈的女老板:“你们这儿有什么吃的?”客栈的老板年纪在三十多岁上下,说话极爽利:“这位郎君,我们客栈里为了各位住的安生,是不开灶的,店里的小二可以替您从附近食肆点了吃的来。”“您要想吃羊肉,单家的白煮羊做得细嫩,还有隔壁东安楼烤羊腿、烤羊腹、凉拌的羊头肉,做了烩菜的酥羊肉,那都是一绝。”“您要是觉得旅途劳顿天气燥热不想吃羊肉,蔡嫂子家的炝炒青菜那是吃过都说好,还有瓜菜包的饺子、豆角肉末做浇头的切面。”“您要”是想吃些咱们平卢的特色,不妨试试对面的东海楼,虽然蟹还不肥,好吃的鱼那是少不了的,清蒸黄鱼、汤烧鲍鱼、虾脍、姜汁的乌贼鱼、加了蒜烤的蚝,咱们靠海吃海,图的就是个鲜美。“吃不惯海鲜,也有扒肘子、烩肉片、白面蒸饼,临街图大娘家做得极好,连好多官家大人都好去吃呢。”许氏在江南富甲一方,许十二什么好吃的没吃过?要说吃海鲜,淅川吃海鲜的花样儿也不少呢,可他愣是在这“荒僻”的平卢,被一个客栈的女老板给硬生生说得吞口水。顾淮珅原本在看着车队被押进院子,现在也被说得腹内打鼓了。许十二直接掏了一块银锭子放在了柜上:“你说的这些,一样置办三桌过来。”手下人跟着他一路奔波,他也不会在这等地方吝啬。戴着银簪子的老板面上一喜,却被顾淮珅拦住了。“店家,您最后说的那家扒肘子的店,这些钱去置办三桌,一桌上五个肘子,再要三荤三素,一屉白面蒸饼,再去东海楼点一道蒸黄鱼、一道汤烧鲍鱼,东西务必新鲜,若有好酒也来两壶。”说完,顾淮珅看向许十二:“下人们没吃过海鲜,天气又这般热,万一水土不服又吃得不顺,徒惹麻烦。”许奉平想想也觉得有理,跟着顾淮珅的步子往楼上走。等到饭菜被端来,他先尝了肘子,很是惊喜,再吃海鲜,也觉得不错。“这平卢的酒也很是甘甜清冽,奇怪,怎么这等好东西我在淅川都不知道?”顾淮珅却越吃越不是滋味。平卢物饶丰富,只看这一桌就能看出来了,在淅川也得花几两银子置办的席面,在平卢不仅也有,还更便宜,便宜,便是多。多肉、多鱼、多麦……饭吃了一半,奉命去节度使府上送拜帖的管事回来了。“郎君,拜帖送去了。”“是什么人接了帖子?”“是位老妇人,门房称是琴嬷嬷。”说完,管事从袖中掏出了一个小巧的锦囊:“七郎君您吩咐说若是见了老嬷嬷,就把这锦囊趁机送上,可那琴嬷嬷没收。”顾淮珅叹了一声,将锦囊放在了桌上。许奉平有些好奇,拿起那锦囊打开一倒,竟然倒出了足足二十颗金珠,每颗都有人的小手指肚那般大小。“顾七哥?不至于吧?咱们来见那孟……孟节度使,怎么也不至于连她跟前伺候的嬷嬷都给这么大手笔吧?”顾淮珅低头看着碗里的饭:“让你来平卢,你家长辈是怎么说的?”许奉平想了想,说:“我伯父只说让我来长长见识,听你的话。”顾淮珅抬头看向他:“你可知道你伯父是如何跟我说的?”许奉平用愚蠢且好奇的目光看着他。顾淮珅放下手里的筷子:“你伯父跟我说,若是你能入了孟家姐妹的眼,不拘是孟节度使,还是孟参事,就把你留在平卢。”
许奉平:“哈?!”下一刻,他一跃而起:“不是说我是跟你来平卢送礼给那孟阎罗的吗?”顾淮珅看着他,轻轻点头:“是,你许家十二郎,也是送给孟阎罗的礼。”说罢,顾淮珅都有些不忍心看这少年的神色了,前面几年,顾家、许家、墨家、陆家一直分摊着供给往了平卢的盐,赚的盆满钵满。不满之处也不是没有,其一是孟月池几次拒绝了他们到平卢圈买土地,其二是墨家出船出力,分到的“盐份”最多,又凭借楚州地利,赚得也最多,他们顾家和许家看着眼热。去年,武宁将军找到他们两家,说是愿意与两家合作往中原贩盐,还想三家合作在淮北开盐田。能绕开墨家和平卢赚了钱,顾家和许家自然是乐意的。顾淮珅觉得不该为了些盐钱开罪了孟月池,就写信给了自己在象州做官的四哥、在繁京做官的六哥,四哥和六哥连忙写信劝族中长辈,却没有劝住。盐利之丰,世人皆知,谁又愿意放弃送到嘴边的肉?头两个月,有武宁将军派重兵护送,他们将盐送到许州售卖,很是赚了些钱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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